在“四眼井”買菜,我跟在妻后面,拎菜、遞手機,干點兒體力活。她負責買。賣白菜的,是個江南的半啞人,只能說出簡單的音節。也沒有手機掃碼支付,鄰鋪大娘好心,用她的碼收錢,然后給他現金。半啞人一直朝我笑,說:老——。妻哈哈大笑。我后來跟妻解釋,依著直觀的氣質,他其實是想叫我“老師”。
竹躺椅沐浴在陽光里,我躺在躺椅里。最愛這樣虛度光陰。妻一個電話叫我下樓等,買了三十斤長幫大白菜,她拎不動。找了個向陽的地兒等,一只貓在那,身不動,但目光警惕。貓兒,放輕松,咱倆好友啊。妻到家就拾掇起瓶瓶罐罐,歸置好第一批腌的菜,準備下一批。妻將退休,正在向能干的老奶奶方向發展。
一個嗜酒的朋友,喝得過量,說氣氛達到了;一言不合,揮拳便打,說氣憤達到了。諧音梗連前后鼻音也不分。這不好。我們的生活本充滿陽光,親愛的人啊當攜手前進。幸福也如秋色琳瑯,只取一葉閱覽,蒼綠暗褐或明黃。當光照充足時,晨看朝暉由黃而紅,暮觀夕照由紅而隱。多巴胺放飛,目光如炬,為如來種也。
愛干凈,每日洗澡。洗澡,必用洗發膏洗頭。妻看著我的大禿腦袋,說,這道程序可以省省。她看不見我頭皮深處發如叢林。光天化日,“趙記包子”又店門緊閉。三顧而不入,有時并非執著,實出無奈。中夜夢中,作了一首妙詩,醒來記憶全無。但凡想起只鱗半爪,便足以傳世。夢里作詩的人,是真正的詩人。
天黑得早,又是臨冬前的秋風秋雨。這對于高度近視的我而言,相當不方便。要去“趙記包子”買花卷,抄近道,橫拐堅拐。一輛龐大的公交車呼嘯而過,我已揚長而去。店沒開門。也是,早覺好睡,又是連天陰雨,生活理當如此之從容。沒買著花卷,晚餐就多吃了幾塊肉,生活理當如此之得寸進尺。
又是獨酌的歡脫時刻,趕緊給酒盅打上圍子。妻也忙,娃也忙。這兩日娃既導又演,無暇顧及我發給她的英文金曲。舞臺上,是借著別人的故事演自己,生活里,活到一定深度,就借著自己演別人了。率真,很稀有,多半在海拔負三萬公里的內心深埋。所以,聰明的人憂傷,來去都顯得倉皇。
這段時日,零星寫了點詩詞,請欣賞:
(一)
陰雨難定濕意濃,中夜晾衣覺回籠。街區寒貓忽一嗥,夢境悲喜更動容。
情切切,愛殷殷。熒屏聲歌猶存心。都將無盡虛空華,遮沒樽前兩鬢青。
(二)
瑣窗隔黯空。葷腥膏厚湯濃,菜蔬鄰家惠送。腰痛。期待良宵兼好夢。
雨歇風依舊。釅茶難消薄酒,輕曲稍解冗愁。將就。明日繁縟又相候。
(三)
過卻小雪幾天,眼見大雪怎堪。日間晾曬且張狂。老城早晻日,煎蛋鯽魚湯。
蒼音不復清亮,夢里贏取輝煌。高歌嫻靜爭低婉。從斷三炷香,不夸少年狂。
(四)
深憶舊年相思淚,額角珠玉珮。青燈黃卷凄涼味,愁情凝一寐。
闌夜挑燈寒霜冽,壯心劍氣隨。秋色若能十分美,九分流云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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